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已经成长起1亿多民营经济市场主体，私营企业已达3000多万，私营企业多数为家族企业。进入新世纪以后，家族企业面临诸多挑战，其中一个重要课题就是代际传承。当前社会上对民营企业家子女仍然存在认知偏差，如“富二代”“负二代”等大量负面称谓，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歧视性标签；同时民营企业家子女自身在成长道路上不断探索，也时感迷茫。这一现象已经引起党和政府、学界、老一代企业家的普遍关注。2015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特别是年轻一代致富思源、富而思进，做到爱国、敬业、创新、守法、诚信、贡献。2016年3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政协十二届四次会议民建、工商联界委员联组会上再次强调，要注重对年轻一代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的教育培养，引导他们继承发扬老一代企业家的创业精神和听党话、跟党走的光荣传统。2018年11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指出，新一代民营企业家要继承和发扬老一辈
人艰苦奋斗、敢闯敢干、聚焦实业、做精主业的精神，努力把企业做强做优。2020年9月15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关于加强新时代民营经济统战工作的意见》向全社会公开印发，9月16日中央召开全国民营经济统战工作会议，都对年轻一代企业家的培养工作进行了强调和部署。本文主要围绕当前家族企业二代接班人的问题进行分析研讨。
当前家族企业接班人的主要优势
对祖国归属感和民族认同感强，对国家发展的信心足。民企二代的民族认同感、祖国归属感以及发展信心，来自国内外环境的对比分析，认识上更为理性客观。他们海外留学或工作经历丰富，有条件、有能力移民到国外，但经过对比分析后依然选择留在国内发展。他们普遍认为，虽然当前经济下行压力较大，但从国际上来看，整个世界经济都不乐观，中国发展形势仍然非常好，特别是中国具有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是企业持续发展的基础。
思维活跃、思想开放，努力向主流价值靠拢。民企二代思维活跃，思想开放，对新事物新思想新观点接受较快，容易受到各种文化和思潮影响，中国传统文化、老一辈价值观、西方价值观甚至宗教价值观在他们身上都有体现。但是他们能够自觉抵制各种不良思想的侵蚀，战胜人性的一些普遍弱点和惰性，坚持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勇敢承接家族与企业的重担，传承了父辈的品质和精神，积极向主流价值观靠拢。
理念较新，锐意进取，守诚信。民企二代教育背景好，愿意学习新理念、新知识，有现代管理理念，重视创新和技术研发，强调核心竞争力，善于发现并满足市场空白、行业痛点，积极开拓新业务。同时，接班顺利或创业成功的民企二代几乎都强调坚守信念、执着前行、聚焦专业领域的重要性。他们普遍强调企业经营要守法诚信，尤为关注企业的信用记录。
教育背景好，视野较开阔，责任心强。民企二代一般出生于1975年到1990年左右，以80后为主，与父辈相比普遍学历较高，很多具有海外留学经历。他们普遍具有较强的学习动力，多数被访谈者都读过EMBA， 参加过政府组织的各种培训班，并积极利用各种机会学习；他们接触面广，视野开阔，在学习和运用新技术、新知识、新理念等方面更占优势。同时，迫于同行压力和同龄压力，为了不断提高自己，他们也自发地参加各种社会组织。调研中我们发现，一批积极向上的民企二代接班者，具备较强的家族责任感，能够体谅父辈的辛苦，传承父辈的价值观和优秀品质，与父辈虽然有冲突但沟通较为顺畅，积极适应当前转型升级的大形势，努力在父辈事业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前进。
当前家族企业接班人的主要不足
政治上比较淡漠，对党和政府的感情不如老一代强烈。整体来说，虽然民企二代的民族自豪感和祖国归属感较强，但他们对党情国情社情了解不够，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认识不足，在政治上比较淡漠，缺乏热情，关注点主要集中在与企业发展相关的产业政策上。有的民企二代政治立场不够坚定，政治归属感不强，对党和国家以及社会的感恩意识较差，认为家族企业的成功是靠父辈个人奋斗得来。特别是一些中学阶段就出国留学的民企二代，普遍存在国史党史知识缺乏、不了解国情的现象。
价值追求多元多样，缺乏共同的价值引领和稳定的群体精神。当前，社会更加开放，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呈现出更多的自主性、差异性和多样化，这些特征同样表现在民企二代身上。而且雄厚的物质基础给了他们更加自由宽松、张扬个性、释放自我的条件。他们有的具有较强的家国情怀和社会责任感，有的更强调家族和企业责任；有的以事业为重全力接班或开拓发展，有的倾向于个人兴趣爱好，有的更注重家庭和生活；有的思想独立、激进与父辈冲突强烈，有的深受父辈价值理念感召。对他们而言，缺少公认的模范、榜样和标杆作为价值引领，缺乏主流的群体精神和时代精神引导，思想既多元又空白，对很多事物的认识并不深入，没有树立起牢固的核心价值观。虽然当前对国内的满意程度较高，对改革发展前景看好，一旦受到挫折，就会立即改变看法，甚
至充满负面情绪。
缺乏历练，容易出现浮躁、急于成功、好高骛远等问题。对于民企二代而言，成长环境优越，一直在父辈的庇护下成长，一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大的风险挑战和磨炼，虽有良好的理论知识训练，但缺乏经验，缺少吃苦耐劳的精神，受挫能力不强，对国情、党情、社情了解不深。很多人不喜欢从事实业，缺乏行业深耕精神，对所在行业没有感情、没有兴趣，更希望开展资本经营。浮躁问题在他们身上表现较为明显，有的缺乏工匠精神，希望走捷径，从事短平快的项目。
不喜欢不擅长处理政商关系。民企二代普遍不喜欢、不热衷处理政商关系，对与政府打交道存在畏难情绪，更加认同现代商业规则和商业诚信。很多人都佩服父辈处理关系的能力。他们对政务环境提出更高要求，希望政府进一步提高执行力，不断简化手续，提高办事效率，使国家更多好的政策落地落实，希望构建更加法治、公平、公正、透明、自由、开放、平等的市场环境。
与父辈理念差异较大，存在逆反心理。民企二代与父辈的分歧主要表现在经营理念不同、彼此不认可、工作与生活平衡等方面。从实践来看，民企二代很多人对来自父辈以及社会各方的说教带有逆反心理。能够真心接受父辈教诲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父辈宽容、让步，家庭关系历来融洽；二是第二代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摸爬滚打之后，逐渐发现父辈的过人之处，开始听从父辈的教诲，对父辈经历了一个再认识的过程。
当前家族企业传承面临的主要问题
家族企业对接班问题准备不足。一个比较成熟的接班人，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多岗位锻炼和培养。尽管不少民营企业已发展了二三十年，许多第一代创业者已年过半百，但大多数民营企业在二代接班问题上都缺乏早期计划和长远规划，
往往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提上日程。民企二代总体较年轻、工作领域狭窄、历练有限、阅历不足、管理经验不够，全面接班的能力有待提高。特别是很多人在海外留学归国后没有得到充分历练就直接到了领导岗位，缺乏对国情和文化的深切感知，缺乏吃苦耐劳精神的培育。另外，全社会开始关注民营企业传承问题也只是近几年来的事情，相关研究和理论积淀也不足，缺乏对民营企业健康传承的有效指导。
民企二代与父辈沟通不畅，传承鸿沟跨越难度较大。年轻企业家普遍与父辈之间存在沟通问题。两代人在成长背景、教育程度、发展理念、职业兴趣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必然需要长期而艰难的磨合。老一代企业家在企业管理上凸显“人治”色彩，二代接班人在企业管理上更希望建立现代管理制度，带有“法治”色彩，两者在管理理念上存在较大差异；老一代企业家普遍具备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二代接班人很难接受父辈那种没有休息日的工作节奏，他们强调个性和自由，更热衷于投资新兴企业，不喜欢实业，两者在对待事业的观念和理念上存在巨大差异；老一代企业家与二代接班人之间成长经历不同、理念不同，在实际工作中彼此关系定位模糊(家长与子女、领导与员工)，更不利于情感沟通。
接班工作风险挑战多、压力大。一方面，严峻的经济形势给新一代企业家带来巨大挑战和压力。当前全球经济复苏艰难曲折，我国发展面临的国际国内环境复杂严峻，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多重困难和挑战相互交织，民营企业面临的压力尤为突出；经济转型升级正处在关键时期，新的形势要求企业转变观念、完善内部治理、加强技术和产品创新、改进经营模式、加大市场开拓，走转型升级之路，诸多挑战集于一刻，也集于一身，新一代企业家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挑战。另一方面，国内的经营环境和政商关系考验二代接班人的智慧和能力。尊商重商的环境还需加强，民间投资“玻璃门”“弹簧门”“旋转门”久打不破，公平公正的市场体制有待建立，这些都是对年轻接班人的巨大考验。再一方面，家族式管理式以及职业经理人市场的不完善也阻碍民营企业持续健康发展与顺利传承。民营企业中家长制管理方式突出，随着民营企业规模的不断壮大和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传统的企业管理体制和管理方式越来越不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而我国职业经理人传承模式尚处于起步和尝试阶段，社会整体信用体系不完善，私有产权和商业机密保护制度、职业经理人市场制度和职业操守制度等均不健全，民营企业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管理上任人唯亲，甚至还存在复杂的权力斗争，严重影响良性传承与健康发展。
社会各界重视不足，引导教育工作仍需加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一名比较成熟的企业经营者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当前，全社会还没有形成重视新一代非公人士健康成长、重视民营企业健康传承的氛围，相关研究不足、经验积累不够，很多第一代企业家也存在思想观念落后、不放权不放心、对下一代培养不充分等问题。党委政府正在探索和加强对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的教育培训引导工作，相关工作机制并不成熟，经验提炼和推广宣传力度均不足，缺乏统一的思想认识、健全的组织体系、成熟的经验做法和有效的工作抓手，与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的实际需求还有很大距离。
对策建议
系统提升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教育培养工作水平。要将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的培养纳入国家人才培养战略规划，列入各级党委政府人才培训工作规划和年度计划，在经费支持和资源配置上，与国有企业负责人的培养一视同仁。要加强各有关部门的沟通协调，建立党委统一领导、各有关部门各司其职的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教育培养工作格局，探索建立常态化联席机制，畅通信息共享，推动政策落实，加强优秀年轻一代企业家的思想引导和选拔培养。要重视对年轻一代民营经济人士成长规律的研究，支持有关方面设立专门的研究机构，对民营二代进行更加有针对性的教育引导。
营造更加“理性宽容”的社会舆论环境。今天当新一代登上舞台的时候，作为父辈应该给予他们一定的宽容和忍耐，不要过分苛求，应给予他们磨炼和成长的机会，否则过于逼仄的空间会扼杀他们的兴趣、灵感和信心。对社会而言，不能对他们的成绩过于吹毛求疵、挖苦质疑，却对他们的不良行为过于包容，甚至不负责任地跟风炒作、助长。正确的社会舆论导向应该是既对他们的优秀事迹和行为给予充分肯定表扬，又要对他们的不良行为给予抑制和鞭挞，还事物以本来的是非曲直，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勉励督促他们健康向上。
加强民企二代理想信念教育。要高度重视民企二代的理想信念教育。要引导老一代企业家树立正确传承观，既传承好财富，又传承好家风。要引导民企二代认识到财富既来源于父辈和自己的打拼，也得益于党和政府的政策指引，让他们懂得企业发展不易、财富来之不易、大好局面必须倍加珍惜，自觉继承老一辈“听党话跟党走”的光荣传统。要用好革命传统教育资源，用革命传统锤炼民企二代高尚思想境界。要发挥老一代的传帮带作用，探索建立导师制度，邀请老一代企业家现身说法，选拔一批责任心强的老一代知名企业家作为民企二代的成长导师，发挥老企业家的传帮带作用。
搭建工作平台，探索工作抓手。总结推广各地相关青年委员会、商会的经验做法，广泛建立民企二代的商会组织，完善商会章程和工作制度，选好配强商会会长、秘书长，提高商会吸引力，为教育培养工作提供抓手。组织搭建更多活动和平台，为民企二代企业家创造更多学习、交流、合作、发展的机会。做好工作指导和支持保障，既把握好政治方向，又发挥好他们的主体作用，尽力帮助年轻企业家应对各种困难和风险挑战，既关注企业传承又要关注企业家身心健康；引导教育广大民营企业家理性区别对待企业传承和财富传承的关系，积极探索多种财富传承渠道，确保企业顺利传承和家业永续。加强典型引领，加大表彰宣传力度。培养和树立一批传承创新、诚实守信的民企二代先进典型。加大典型宣传力度，通过报告会、巡回演讲、网络、报刊、电影电视、新媒体等途径，增强正面引导、正面激励，树立他们积极有为、健康向上的正面形象。发现培养一批骨干力量，从全局谋划代表人士后备队伍建设。在有关表彰活动中，要加大民企二代的比重，搭建各种参政议政平台，引导民企二代关注党和国家方针政策，参与政府和社会事务，适时开展政治安排，鼓励和支持他们参政议政、建言献策。充分发挥党组织的政治核心作用，把优秀的民营企业接班人吸收到党员队伍中来，用组织的力量锻造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作者王树金系全国工商联研究室四级调研员)
